衡山路9弄4号曾经是林巧稚和其侄儿林嘉通一家在上海的旧居。旧居建于1923年,为近代独立式花园洋房,四层砖木结构,机平瓦人字坡顶,底层为基座层,安排有车库、厨房、保姆房间等服务设施,顶层为阁楼,阁楼中间高有2米多,也可住人。主立面面向西南,外墙采用水泥拉毛涂抹工艺,一、二层之间是一道立砖圈梁分割,上部楼层外墙采用清水红砖跳丁砌法,平券窗楣,素色水泥窗台,上下拉抬式木窗,局部墙面设计为外凸结构,东西两侧二、三层间原建有腰檐,后被拆除仅余东南角局部。建筑整体外观简洁,内部布局实用,装饰用材精良,主要房间现都保存较好。底层房间独立进出,二楼及二楼以上房间则是通过朝北的大台阶直接进入,进入二楼右手边有转弯楼梯,从转弯楼梯可进入三楼和四楼。花园部分除西北部尚存有部分花草外,东南部分均铺上水泥。
林巧稚旧居西北立面及主入口
林巧稚(1901—1983),福建厦门鼓浪屿人。著名医学家,中国妇产科学的主要开拓者之一。1959年,她由国务院任命为中国医学科学院副院长,中国科学院首届当选的唯一女学部委员。曾任国务院科学规划委员会医学组成员,中央技术管理局发明审查委员会委员,中华医学会副会长,中华医学会妇产学会主任委员和中华妇产科杂志社总编辑,卫生部教材编审委员、考试委员会委员、医疗事故鉴定委员会委员以及中国人民保卫儿童全国委员会委员等职。
由作家张清平撰写的《万婴之母:林巧稚传》,封面设计除采用红色的宋体“林巧稚传”以外,右上角为非常醒目的手写体“万婴之母”,宣传语有:“中国妇产科的主要开拓者、奠基人之一;终身未婚的‘生命天使’,妇女和婴儿的守护神。”“她用无私的爱托起生命的太阳……”“落入人间的‘东方圣母’。”“东西方文化交融陶冶出的杰出女性。”评价确实很多,也不可谓不高,但都是恰如其分的。
林巧稚的祖辈是厦门郊外的农民,父亲林良英尚未成年便跟随祖父远赴新加坡。在新加坡,祖父外出做苦工挣钱供养儿子,林良英在当地进了英国人开办的教会学堂学习。后来,祖父病死客乡,林良英只能孤单一人卷起铺盖回到故乡。在故乡成亲后,林巧稚便和妻子在鼓浪屿定居下来,靠教书和翻译维持生计。1901年12月23日黄昏,林巧稚出生,当时正值清朝末年,清王朝摇摇欲坠,政府接连割地赔款,赋税成倍增加,经济凋敞,人民生活在苦难之中。
林巧稚(1901—1983)
林巧稚是父母最小的女儿,兄妹共4人:大姐款稚,大巧稚17岁;大哥振明,大巧稚13岁;父母还领养了亲戚家的一个孤女,大巧稚9岁。母亲生巧稚的时候,已患病在身,在巧稚5岁那年,母亲因患宫颈癌去世。
也是5岁那年,林巧稚进了英国传教士伟艾利夫人的幼稚园。到了该上小学的年龄,她又上了建于1900年的岛上唯一的一所厦门女子师范学校。说是师范,但学校却包含了小学、初中和高中三个学段,因为学校学风良好,因此不仅本岛居民,甚至远至漳州、泉州的许多人家也都把自己的女儿送到这里读书。到了毕业时,林巧稚的数学、历史、地理、生物、读经、作文、书法、修身等十二门课程,其中九门名列年级第一。在师范临近毕业那年,因为学校人手紧张,经由主管学校教务的卡琳老师推荐,林巧稚接到学校邀请,在学校兼职,开始时在教务处帮忙,做一些教务上的杂事。半年后,她以优异的成绩毕业,并被学校续聘,担任学校初中学段的英语教师。
期间,卡琳老师去厦门,在和朋友的交谈中得知,北京协和医学院正在准备招生,全国一共招25人,7月份考试,考场设在上海和北京两个地方。卡琳返回学校后告诉林巧稚:“密斯林,这是洛克菲勒基金在中国办的学校,你报考这所学校很合适。”她对卡琳老师说了心里话,她说自己很想去报考,只是不知道自己行不行。大哥振明知道后告诉林巧稚说:“无论如何,有这个机会,就应该去试试,别的事等考过试后再讲。”父亲在和卡琳老师谈话时也说:“不为良相,但为良医,能够学医是好事情。”
在卡琳老师的帮助下,林巧稚住进了上海基督教青年会馆。考试为期3天,考场安排在上海的教会学校。
林巧稚刚开始还有点紧张,到后面越来越有信心。外语考试分口试和笔试两场。口试主要是考学生的听说能力,评分标准具体而详细,有语音、语调、语速、反应、口齿、礼貌、悟性等十项。一场一场考过来,最后一场是英文笔试。试题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但是题量很大,只有对英语相当熟悉,还必须手不释笔,才能在规定时间内完成全部试题。各位考生正在紧张答题的过程中,突然,考场后面有乱纷纷的声音,监考老师疾步向后面走去。林巧稚无暇旁顾,她还有一篇英语作文没有完成,需要专心致志、全力以赴去应对。这时,喧哗声大了起来。林巧稚抬起头看看外面,原来是一位考生中暑被抬出了考场。因为是女同学,监考老师询问考场中的考生怎样联系她的家人。林巧稚认识中暑的女同学,她们同住在基督教青年会馆。没有多想,她放下试卷就跑了过去。那位姑娘被抬到了休息室,她双目紧闭,脸涨得紫红,却没怎么出汗。林巧稚忙让围在一起的人散开,解开姑娘旗袍的领口,拧一条湿毛巾搭在她的额头上,喂她喝水,让她吃下几粒人丹,小心地为她扇着风。渐渐地,姑娘终于呻吟一声,沉沉地喘了一口长气,额上、颈间沁出了大粒的汗珠。这时,已到了考试收卷的时间。
考试结束后,林巧稚回到了鼓浪屿,她把当时的情况如实地告知了家人,最有把握考好的英语因为急救他人而没有做完试题。这次全国报考北京协和医学院的总共有500多人,录取名额却只有25人,林巧稚感觉落选确定无疑。父亲和大哥却安慰她,赞扬了她的行为。没想到一个月后,林巧稚收到了协和的录取通知书。原来,协和从她舍己救人的举动中看到了医者的精神,破格录取了她。
1929年,林巧稚从北京协和医学院毕业并获医学博士学位,是学院首届“文海”奖学金唯一获得者。毕业后,林巧稚被聘为协和医院妇产科大夫,为该院第一位毕业留院的中国女医生。
由于工作成绩突出,1932年,林巧稚被医院派往英国伦敦大学医学院和曼彻斯特大学医学院进修深造;1933年,被派到奥地利维也纳进行医学考察;1939年,赴美国芝加哥大学医学院进修。
1941年,日本对美国太平洋珍珠港舰队进行突然袭击,美国遭受重创,随即对日宣战,太平洋战争爆发。这一年,协和医院被日军占领。协和的同事纷纷寻找出路。林巧稚和侄女婿周华康商定在东堂子胡同10号自己开办诊所,门口牌子上刻着:医学博士 林巧稚医师 妇产科。
一天,黄昏时分下起了沥沥细雨。病人比平时少些,诊所也早一点关门了。林巧稚和周华康整理完一天的病历,正准备回屋休息,突然听到大门外急促的拍门声。门外站着个浑身淋得透湿的汉子,他从永定门外赶来,说是“家里的”快不行了,生孩子难产,两天一夜还生不下来,请的接生婆没有办法,悄没声地跑了。后来听人说起林大夫,就找到了这里。林巧稚详细询问了产妇的情况,没有多耽搁,拿起出诊包就走。雨夜里不好走,等她跟着汉子赶到永定门外,已近半夜时分。林巧稚迅速为产妇做了检查,腹中胎儿横位,产妇的宫口已经开全,胎心音听上去有些微弱。长时间的挣扎,女人已没有了气力。这一时刻,世界在林巧稚面前消失了,她的眼前只有这个奄奄一息的难产女人。她让产妇的家人烧了热水,自己为产妇洗了脸,又为她擦洗干净下身,撤去脏污的草木灰袋,在坚硬的炕上铺了条干净的旧被单。然后,她一条腿抵住炕沿,一条腿跪在炕上,轻缓而毫不迟疑地一下下正着胎位,时时小声地安慰着女人。此时,她的心里已想好了几套施救方案,这荒郊野外,她必须做好各种准备。一次次地细致引导,一次次地倾听胎音。间歇中,她喂产妇喝下了大半碗棒子面粥,得到照顾和安慰的产妇渐渐恢复了一些力气,慢慢地,胎头进入了产道,林巧稚熟练地用产钳接出了婴儿,她倒提着脸色发紫的婴儿轻轻拍打,婴儿哭出了声音。临走时,林巧稚看着这个一贫如洗的家,打开了自己的出诊包,拿出几张钞票放在炕头,对汉子说:“她太辛苦了,等她缓过来,你给她做点好吃的补一补。”
20世纪五六十年代林巧稚曾寓居在衡山路9弄4号,林巧稚的侄儿林嘉通一家五口也住在此,侄媳戴克范,还有林风、林晨、林蔼三个孩子。1961年,林巧稚作为全国人大代表赴福建考察后途经上海,在衡山路住了几日,看到林嘉通病容满面,十分忧心,返回北京后,写信给林嘉通,请他赴北京协和医院检查治疗。这半年来,林嘉通身体虚弱得厉害,腹痛、低烧,却查不出原因,到北京后,在林巧稚的安排下,住进了协和医院。检查结果出来,林嘉通患了肝癌,并且已经到了晚期。肝癌导致的剧痛非一般常人所能忍受,眼见林嘉通的身体在一天天地衰弱,林巧稚心如刀绞又束手无策。林嘉通轻轻地告诉林巧稚,他说:“我想回上海,趁还能走动。”他又说:“从哪里来,到哪里去。我内心平安,三姑别难过。”林巧稚忍着心痛,答应了他的请求,林嘉通回到了上海。过了一段时间,林巧稚实在放心不下,请假去上海看望林嘉通。
林巧稚从上海返回北京没多久,就接到了林嘉通去世的消息,她立即又乘飞机赶到上海。按照林嘉通的遗愿,葬礼在衡山路上的国际礼拜堂举行。
一年后,林巧稚在给侄媳妇戴克范的信中说:“我已经老了,近来身体又很不好,时常感冒,咳嗽得很厉害,睡眠和饮食也不好,脉搏跳动已降到每分钟46次以下。虽然每天照样上班,可是心里总悬念着你们,一闭上眼睛,去年伤心的景象又出现在眼前。嘉通的死,对我精神上的打击实在是太沉重了。”
1983年4月22日,林巧稚血压骤然下降,呼吸停止,心脏不再跳动,终年82岁。按照其生前留下的遗嘱,她的骨灰被撒入厦门鼓浪屿的大海中。
林巧稚离开这个世界后,厦门鼓浪屿为她修建了占地4759平方米的典雅园林“毓园”,园中还新建了林巧稚纪念馆。
2015年12月31日,林巧稚旧居被上海市徐汇区文化局公布为徐汇区文物保护点。
(作者系上海市非物质文化遗产保护协会秘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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