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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8-10-11 15:05:00
讲起“城隍庙”,上海人和许多外地来沪游客都十分熟悉,它泛指的就是在上海南市老城厢内现在的豫园商场。以前,老上海人每至逢年过节,都会去闹猛的城隍庙游玩购物一番,称之为“白相城隍庙”。而“城隍庙”专指的则是在豫园商城东南隅那一座上海城隍的行祠,其前后有三进大殿,殿前有广场戏台,两侧有厢房廊庑,后殿楼上还曾有星宿殿,旧时每逢春节过年,老上海人还有去星宿殿轧闹猛,数着自己的生肖诸神,以卜来年时运的习俗。但殊不知,在位于老城厢外十余里,地处沪城西南一方的徐汇区,也曾有过一座城隍庙。
城隍者,即老百姓俗呼之“城隍老爷”,是中国传统神话传说中守护城池之神,后为道教所信奉。在中国传统文化中,称有水的护城堑为“池”,无水的护城堑为“隍”。古籍《礼记·郊特牲》“天子大蜡八”中,便言及蜡八神中的第七位乃“水(即隍)庸”,相传就是后来的城隍神。“城隍”最早见于记载是在三国吴赤乌二年(239),“建芜湖城隍”。《北齐书·慕容俨传》有关于郢城城隍的记载。唐以后,郡县皆祭城隍。韩愈、杜牧等人都曾著述有祭城隍文。后唐清泰元年遂封城隍为“王”。宋以后奉祀城隍遂为普遍之习俗。且俗以有功于当地者,奉为当地城乡的守护神——城隍。宋元之后,城隍庙宇皆由道教人士管领,道教则又奉城隍为管领亡魂之神。道士在城隍庙建醮超度亡魂时,还须发《城隍牒》文书,“知会”城隍后,方能以城隍之名“拘解”亡魂到坛。道教还以城隍为“剪恶除凶,护国保邦”之神,称其能应百姓之请,解除旱涝灾难,以保五谷丰登。故旧时百姓求雨、祈晴、禳灾、解厄等都前往城隍处求之。
上海徐汇这一方土地,早至三国年间之前,便有百姓聚居,在朴素的旧时农人观念里,“民依于神”是天经地义的道理,只要聚居于一处,就会想到要依靠一位御灾捍患佑丰足的神,所以这方土地聚居的百姓,也奉有土木的守护神——城隍。这座城隍行祠便建在徐汇区西南隅现今漕河泾镇这里。此处有座年岁与龙华古寺相仿的漕河庙,旧址为“十併十三图至十五图及二十二图处”。此庙虽古,但始建年代不详,直至明嘉靖四十三年(1564)才见记载:“有龙华里人张道用募款修新,于该年七月十二日完工。”但旧时(宋元之前)漕河泾是记作“漕湖泾”的。故至明隆庆三年(1569)该庙增建规模,于万历初(1574年前后)完工。在万历元年(1573)立的石碑上题为“曹湖庙”。此时庙的正殿供奉的是东岳大帝,东偏殿才是城隍的行祠。如此格局,直要到清乾隆五十一年(1786),也就是城隍老爷屈居“亭子间”,做了二百多年借居他人屋檐下的“房客”后,才因该庙当时的主持圣安重修庙宇,由于物力充沛,曹湖庙修得堂皇,并将城隍和东岳帝对调了居处,城隍终于反客为主,不再借居,成了房东,有了自己的行祠殿宇。
讲起“借居”,老城厢内城隍庙里的那位城隍原先也是借居的房客身份。上海城厢内原没有城隍庙,而有座金山庙。该庙祀奉的是汉朝的傅陆侯霍光,所以又称“霍光行祠”。这座庙据《吴越备史》记载,还是三国年间吴王孙皓所建,可见年岁也十分久远。只是自吴至明代,千余年间庙宇屡有兴废。至十五世纪初年(明永乐年间),上海知县张守约将该庙改建,始将城隍迁入,借居于后殿,形成“前殿祠霍光,后殿坐城隍”的格局。至民国初年,老城厢内陈公(化成)祠坍毁,里人又将陈化成像移至祠内供奉。于是坊间便有了“上海一城三城隍”的传说。这实在是误读,秦城隍与陈将军都只是借居于霍光行祠——金山庙内而已。自此直至民国,上海城隍借居于此的金山庙四次遭火烧(乾隆十三年即1748年、道光十六年即1836年、道光廿二年即1842年和咸丰十年即1860年),三次遭遇兵劫,四次扩建(乾隆五十九年即1794年建后楼,嘉庆三年即1798年建两庑,道光十六年即1836年重建戏台,光绪十九年即1839年重建头门、二门和戏台),二次重修(同治四年即1865年和同治七年即1868年)。最后民国11年(1922)七月的一场大火将金山庙全部焚毁,连金山神主霍光的脱沙像也被焚去。于是海上各界捐资于1926年4月开工重建庙宇,次年11月告竣。新建庙宇为全部钢骨水泥建筑。至此,红面的秦城隍老爷才坐到了正殿,此新庙才正式成为了城隍行祠——城隍庙。
那么在十五世纪初(明永乐年间)上海知县张守约将城隍迁入金山神主庙之前,这位城隍又被祠奉在何处呢?民间普遍奉祠城隍习俗自宋代始,但宋初的上海还只是个小村镇,还不配设立一个专管城市的城隍。其时在上海的西南乡下,即现今贴邻我们徐汇区的永嘉路东段(茂名路与瑞金路之间),有座淡井庙,这里供奉有一尊城隍。但他不是上海的城隍而是华亭县(彼时上海属华亭县辖治)的城隍。到了元至元廿九年(1292),上海由镇升格为县,那淡井庙里的城隍才正式为上海城隍。至明洪武六年(1373),明太祖言“生不为我臣,死当卫吾土”,敕封秦裕伯为上海本土城隍,秦城隍还是被祀奉在淡井庙,直至明永乐年间,才被上海知县张守约迁到老城厢内的金山庙里去。
可见,这淡井庙才是城隍的“本宅”。淡井庙并不大,仅单开间一进殿宇。但上海乃冲积平原,地下多泉眼,例如静安寺前的涌泉,龙华古镇原有的咸淡双井等等。淡井庙也因庙前有一淡水涌泉井而得名。淡井庙前还有一棵几百年树龄的银杏,树身上有节疤眼。庙祝便诱惑信众说心诚者能从该“眼”中看到自己的过去和未来,这当然是无稽之谈。上海开埠后,淡井庙地处法租界越界筑路地段,租界当局在庙前辟路,并沿街造了一排二层简屋,出租给民国后大量涌入租界的华裔居民。联排屋在庙门前造了过街楼,作为庙宇进出的通道。过街楼下通道一侧,有人设摊烧制烤麸、素鸡等素食出售给香客。该处的素食烹制入味,一时“淡井庙烤麸素鸡”名闻遐迩。笔者年少时经常为家人所遣前往购买。1958年后,淡井庙撤除神像,办起了归国华侨生产工场。“文革”前后,庙北的瑞金宾馆扩建,淡井庙便被拆除,不复有存了。
最后,讲讲徐汇这座城隍庙的归宿。清嘉庆十八年(1813),该处十五图居民“欲另立章程,分疆化界”,于是十三图至十五图及廿二图、四图居民间起了纷争。经该图图董唐超群、张德培、施万明、孙咸瑞等调停,公议该四图地方都是漕河泾城隍福庇的境域,各当供奉,各受其佑。事后还为此请陆伦撰“重拼庙界记”,勒石留为永证。清末民初,漕河泾地区得到发展,外来居民移居此地者愈多,而徐汇区内的这座城隍庙却渐为冷落,继而荒芜。此时有位响应清廷兴学之诏于1907年在龙华寺左岳王庙内办现代小学的乡绅吴绍基,为扩充校务,将小学堂于1915年迁至该城隍庙(即曹湖庙)内。第二年吴氏联合乡人吴士英等筹款在该庙东南周家湾处另建正规新校舍,遂将该庙宇归还城隍居住,但此时庙内城隍像已不知去处。随着漕河泾地区冠生园农庄等的兴建,荒芜已久的徐汇城隍庙终被拆除,地块也改作了他用。
(作者系上海市文联民间文艺家协会原秘书长)